吴营洲

康复中心的隔壁，便是修女院。修女均为天主教徒。这座修女院，以及康复中心，包括这个村山下的那座索桥、上山的石板路，都是天主教修建的。

住在这里的修女，为病人治疗、做饭、洗澡、打扫卫生等，也为村民发药。无论是病人还是村民，提起修女都十分感激，甚至可说是感恩戴德。

现在修女院没有修女了，只住着一个神父，是位韩国人。

我见过这位神父，中等身材、微胖、花白的短发，但并无语言交流。我想，要了解这个村，不和这里的神父交流一下，无疑是一种欠缺。

修女院的门总是锁着的。但门墙上，写着给村民们“发药”的时间：上午×点到×点……

不过，这位神父倒是颇具博爱精神，允许前来支教的志愿者免费使用他们的淋浴器洗澡，所以大门傍晚时分都是开着的。

于是我叩响了神父的房门。神父六十二岁，是一位医生，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女儿。

他是2013年来到中国，先在北京学了四个月汉语，然后到了西昌。2016年1月4日来到瓦吉吉的。

我想通过他了解天主教与这里的渊源，但他说他刚来不久，还不熟悉。

他说这个村有五十四位病人，其中八位住在康复中心。他说这里的工作很累。

他说从前在这里服务的三四位修女，有甘肃的还有其他地方的。她们是两年一轮换。但这批修女离开后，再也找不到修女来这里服务。

我问这个修女院会不会撤？他说不会。

我问他会在这里待多久？他说可能长期待下去，也可能去别处。

他说几乎在所有的麻风村都有天主教办的修女院。

他说他不是神父，只是个天主教徒。他说所谓神父是村里人乱叫的。他说还有很多人喊他爷爷、叔叔的。

他说他和修女们在这里的服务，是无偿的，没有报酬。

我觉得他就像是白求恩。

很想与神父深谈的，我希望知道天主教与麻风病更多的信息，然而他问我：知不知道李神父？他说李神父不仅建了这个村的康复中心，还在许多的麻风村建了同样的康复中心。

我说不知道。

他一听，就没有了与我交谈的兴趣。我自然看出了他的冷淡，只得与他拱手告别。他倒是客气地将我送出大门。

事后才想明白，他所说的“李神父”，其实是“利玛窦”。他的汉话说得不标准，我也没有听太清。

无意间在网上读到了一篇文章，标题是《四川美姑麻风村采访记》（作者不详）。该文写于2011年7月，其中谈到曾经住在瓦吉吉修女院的几位修女——

……再往前走，是几百平方米的水泥院坝，这是一个多功能场地，既是学校操场，也是堆放晾晒物资和开会的地方。院坝后是一排平房，左边是“美姑瓦吉吉小学”，学校已经放假，里面空空的很安静。中间是“修女院”，右边是“康复中心卫生站”。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在“修女院”里迎接了我们。她俩穿着干净朴素的便服，说一口轻柔标准的普通话。我很吃惊，在一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竟还住着城里来的姑娘。我怀着好奇心向她们打听，高高个子戴着一副窄边眼镜的女子说她姓李，老家江西，在上海天主教学习五年服务两年后来到这里。另一位个子稍矮的女子自称姓孙，老家陕西，也是同样的经历。她们说，自愿申请来此工作的还有一位女伴，今天有事外出了。

 这三位修女是去年底来的，已和当地的麻风病人朝夕相处了半年多。为更好地服务病人，她们一字一句艰难地学习彝语，为他们下山买食物和生活用品，尽心地服侍着致残不能自理的重症病人，此外，她们还负责学龄前儿童的教育工作，所有这些，都是她们主动承担的。我问她俩为什么会选择到此服务？李修女说她家祖辈都是天主教徒，从小耳濡目染，最终选择了终身不嫁献身天主和慈善的目标。“打算在此工作多久呢？”孙修女说：“教会要她们在此多久，她们就在这里干多久。”说话时语气平和，娓娓道来，没有豪言壮语，但我能感受到她们的震憾力量和人格魅力，心中生出由衷的敬意。

 最后的麻风村 · 小序·村里的孩子·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