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营洲

兔罝

这首《兔罝》，许多学者都说是“赞美优秀武士”或“赞美英勇士兵”的，而我已故的老师高鹤声先生却认为，这是一首“透骨穿髓的讽剌诗”。

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？关键在于第二章的第二句：“施于中逵”。何者为“逵”，通衢大道也。所谓“中逵”，就是通衢大道的正中央。在通衢大道的正中央密密地布网，你说，这是为了捕获野兽，还是为了“捕获”过往行人？

由是看来，诗人分明是在讽剌公侯动用“赳赳武夫”来镇压和箝制民众的不满与反抗。诗人所咏的“赳赳武夫”，自然是暗指那些穿着制服四处耀武扬威的颟顸之辈，他们不过是一帮趋炎附势、为虎作伥的干将、打手、心腹、臂膀……

原诗：

肃肃兔罝，椓之丁丁。赳赳武夫，公侯干城。

肃肃兔罝，施于中逵。赳赳武夫，公侯好仇。

肃肃兔罝，施于中林。赳赳武夫，公侯腹心。

注释：

肃肃：密；紧。在本诗中双关为严厉。兔罝（居）：兔，“于菟”的略语，于菟，即虎，又指野兔。兔罝：捕兽的网。椓（卓）：敲打；钉。丁丁（争争）：象声辞，击木声。赳赳：亦作纠纠，本义为雄壮、勇武貌，在本诗中指横眉立目的凶狠、颟顸之状。干城：干，盾也。干与城，皆防卫之具，因用为保卫者之意。在本诗中则是用以镇压人民。施：施行、设置、架设、张布，在本篇中的双关义为部署。中逵（奎）：逵，亦作馗；中逵，衢路交汇处。仇（求）：《尔雅·释诂第一·上》：“仇，偶合也。”又“仇，匹也。”匹合、匹配、配偶、搭档、同伙。

高鹤声老师的翻译：

捕兽的网紧绷绷，张网钉樁响咚咚，兵痞老爷抖威风，公府侯门狗帮凶。

紧绷绷地捕兽网，张布九交路中央，兵痞老爷凶模样，公侯身边马屁郎。

捕兽的网绷绷紧，重重布设遍山林，兵痞老爷逞凶狠，公侯身边心腹人。

我的戏翻：

布下张张网，钉桩当当响。一群颟顸货，公侯好干将。

布下张张网，设在路中央。一群颟顸货，公侯好依仗。

布下张张网，设在林中央。一群颟顸货，公侯好臂膀。

附言：

《诗序》称：“《兔罝》，后妃之化也。《关雎》之化行，则莫不好德；贤人众多也。”

郑玄《毛诗笺》称：“文王之时，罝兔之人。鄙贱之事，犹能恭敬则是贤臣众多，是举微而见著也。”

每当看到遍布于通衢大道旁的警亭们，总会下意识地想起这首小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