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维熙的《我是从维熙》阅读碎札

2024-09-10 07:19 阅读(?)评论(0)

 

从维熙的《我是从维熙》阅读碎札

 

吴营洲

 

 

从维熙的《我是从维熙》是《当代作家自白系列》之一种,近日才有缘读到……

其封面、封底、扉页等处,都或全或不全地印着这样几段话:

 

走入冬季,我感到生命的充实。

也许是因为我走过的冬季太多太多,那条冰雪铺盖的路太远太远,我从冬季得到过厚爱之故,我偏爱一年四季中的冬天。

冬天有一种情韵,大风吼叫中的每个音符,都激励人的勇敢。因而我想,凡是能自悦于冰雪中的驿客,一定都是有着独立品格、对严酷生活无所畏惧的人。尽管冬日万木萧条,田野中死了绿色的浪漫,但冷寂是人类精神的升华剂,它给疯狂的温情高筑长堤。

 

这当然就是从维熙的“自白”了,而且“统摄”全书……

 

 

是书有一节文字题为《魂去来兮——文寄张贤亮》,顾名思义,这是写给张贤亮的一封信。

从维熙与张贤亮,曾经同为难友,也同为文友,更同为挚友。从此信中,足可看出从维熙对张贤亮的规劝、告诫,以及无奈等。从维熙认为其时张贤亮的“魂”已经“去”了,故才开宗明义地对张贤亮言道:“魂去来兮!”

从维熙在信中谈了与张贤亮交往中的几件事。一件是:

 

最近一次见到你,也有近一年的光景了。那大概是在19946月的一个晚上,在那座人工雕饰出的假山假水的文采阁露天餐厅,我为出访美国一事与加州扬华莎女士面晤时,老弟你飘然而至。衣着当然是名牌,谈笑依然如故,但是使我内心隐隐作痛的,是你大谈商海经以及宁夏西部影城,在“涛声依旧如故”之中,似乎少了点对文学雨丝的情致。你拿出一串在时尚中流行的什么“经理”“董事长”的名片给我。我当时的内心感悟是:那好像不仅是一张纸片,而且是一座昔日你我都曾见过的“大墙”,一下子把你我之间的情谊隔开了。

 

另一件事同是在那天晚上的:

 

但是,在那片假山假水旁的餐桌上,你仿佛把这一切都忘记了。真的。当你谈及到你还要找你经管的宾馆内服务员谈话,告诉她们不要干涉在宾馆下榻旅客的个人生活问题时,我觉得你不仅仅远远疏离了文学,而且是在另一生活领域中,浪费着你本身赋有的才情。……

 

彼时彼刻的从维熙,尽管深知已自己与张贤亮已是“形同陌路”,或曰“道不同”,但是友情还是在的,依旧在对张贤亮苦口婆心地做着一些规劝、告诫,说着心里的话。诸如:

 

□时间这个悭吝的老人,是最严酷无情的,上至达官权贵,下至百姓庶民,它都给予一次生命的轮回。你老弟也不能例外。不能一只手在商海泛舟,另一只手创造文学奇迹。……自古以来,“仕”与“士”不能在一颗灵肉内为伍,难道“士”与“商”就能灵肉合一吗?

□鱼和熊掌兼而得之之士,自古至今近乎零。我祝贺你下海(你说是为振兴宁夏文化)的勇敢和智慧,但同样为你浪费文学才情而惋惜。因为你说过,我肯定要比你活得更长,那么你就得更珍惜一点时间,你似乎更应该积极地消费余热余光了!对吗?!

□我感觉贤亮你太贴近时尚了。这种贴近对你文学创作来说,不仅没有什么益处,反而是对你满腹才情的自戕。

…………

 

从维熙最后写道:“贤亮,寄去的是挚友的一片真情和诤友的忠诚心声,记得,好像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说过的话:“鲜花与荣誉对比友人的诤言来说,我愿意把后者送给别人。”但愿贤亮老弟能有这种风采,我之所以如此为之,只有一个根本原因:我把你看得比我重,这是实话。”

 

从维熙的拳拳此心,用句或带贬义意味的词或是“昭然若揭”了,故也无需再作任何解读了!

 

附言:

关于张贤亮,拙稿《品茗闲谈》中曾有几则涉及到他,现借便附在下面,感兴趣并有闲暇者,或可瞜上一眼:

 

谈张贤亮

 

经历了“反右”,张贤亮被扭曲了。他认为谁都欠他的,他需要社会或他人为他补偿。

若“反右”在晚几年平反,可能就“没有”张贤亮了。

在张贤亮的作品中,虚构了一个世界,但那个世界,非常肮脏。

张贤亮无论是为人还是经商,所缺乏的,都是诚信。

张贤亮与“中国第一美妇”宫雪花的交往,则是真实的他。

 

谈张贤亮与某“文青”

 

张贤亮被“平反”后,重返文坛,几部作品如《绿化树》《男人的一半是女人》等等的问世,更是让他声名远播。此间,他结识了一位“文学女青年”,并彼此相爱。而这位“文学女青年”,绝非是通常意义上的“文学女青年”,甚至称其为“著名女作家”也名至实归。他俩分居两地,热恋期间,自然是鸿雁传书,频繁至极。忽一日,该“文青”忽地意识到,张贤亮所“爱”的,并不是她的文学才华,也不是她的文学成就,而是她的年轻貌美,青春靓丽,以及社会地位等。该“文青”更是意识到,张贤亮蹲了二十多年的“深牢大狱”,心理已被严重扭曲,认为整个社会都欠他的,认为他的整个青春都被人毁掉了,所以出“狱”后,就想得到加倍的补偿,而之所以“爱”她,不过是“爱”她的青春胴体罢了,并不爱她整个的人。该“文青”意识到这些后,如梦初醒,便取出张贤亮寄给她的所有信札,一把火统统烧掉了,然后将纸灰放到一个水碗里,咕嘟嘟全都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。

 

谈张贤亮“坐滑竿”

 

张贤亮有件“轶事”,记不清在哪儿见到的,却是过目难忘的。

是张贤亮与一群作家去爬山,爬山很累,许多老作家都感体力难支,这时便有一群扛滑竿的人围了上来,问坐不坐滑竿。这群老作家谁都不坐,认为自己坐着让别人抬着,是对人的不尊重。这时,张贤亮走了出来,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滑竿上,并顺手给了抬滑竿的一百元大钞(一百元在当时的确是大钞)。

仅就这点而言,张贤亮很是令人叹佩。

 

 

 

是书有一节文字题为《超越死亡——文祭夏衍》,其中有这样几句:

 

夏公一生在文化上的杰出贡献,似无需我在这里赘述;他在文化上的建树,足以使老人名垂青史。作为一个后生晚辈,我十分敬重夏公生命乐章中最后的高亢旋律。夏公孙女沈芸著文缅怀爷爷时写道,夏公坚决反对以植物人状态,延长其生命的轮回。

 

窃以为,此处夏衍所称的“坚决反对以植物人状态”云云,当是有所指的。如果我没有猜错,或是在影射或是在暗讽巴金。巴金享年一百零一岁,而其生命的最后六年,据说一直处于“植物人状态”……

1993年盛夏,从维熙因受故乡某集团公司的委托,求夏衍为该集团题个字。题罢,而当从维熙与夏衍辞行时,从维熙再次重复了为夏衍祝贺华诞时的希冀:“祝您健康长寿。”夏衍连连摇手笑着说:“我不想当老寿星。如果一个人已然死了精神,空留一具壳体,对于世界还有什么意义?!”实话实说,夏衍这话说得真好。

(附言:许多年前,我曾写过一则短文,题为《夏衍的“悟”与“迷”》,载《同舟共进》2010年第7期。)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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