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营洲

读《曹雪芹风雪夜归图》

吴营洲

曹雪芹是举世公认的文学大家。有关他的画像，据我所知，已是屈指难数了。然而在我看来，这些画像虽然各有所长，但最最符合曹雪芹体貌特征，或最最能体现出曹雪芹精神面貌的，当属线天长先生所创作的这幅《曹雪芹风雪夜归图》。

线天长先生一九三五年生于北京，一九五三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，一九五五年毕业于中央美院雕塑研究生班。一九八〇年后，任河北师范学院艺术系教师，河北师范大学工艺设计系系主任，工艺研究所所长，教授。

线天长先生说，这幅画，他曾经画过三稿，但都不大满意。本想把天地拉开，但又觉得失去了荒诞感、魔幻感。曹雪芹在画中所处的环境，也不想画的太具体。或许是在西山，也或许是在太虚幻境，有一种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感觉，也有一种空间非常空旷、辽远、浩渺的感觉。然而第四次想画时，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了，墨也想好怎么用了，却忘了因为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一下，就放下了。这一放下，就没法再拾起来画了……

线天长先生说，这幅画，只想画出一个意象，并不想画出曹雪芹的具体长相……

不过在我看来，在线天长先生的笔下，曹雪芹的长相倒是与裕瑞在《枣窗闲笔》中所描述的十分相符：身胖，头广，色黑。

我久久地凝视着这幅画，恍若曹雪芹就在眼前，甚或都能揣想出曹雪芹当时的真实情形——

在北京的西山，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。

当时，夜色已深。大雪弥漫。天地间一片苍茫。

而此时的曹雪芹，正从苍茫的夜幕深处一步步走来。手背着。头微微低着。眉微微皱着。目光微微垂着。表情则肃穆，庄严，沉静。

寒风扑面，他却浑然不觉，唯有袍角在寒风中猎猎而动。

他的步履，坚稳，沉实。

他去哪儿了？干啥去了？以至于如此之晚！

是到他哪位友人家把酒闲谈去了？还是到哪座寺院与僧人品茶参禅去了？或许是哪位乡亲病了他去给诊治了，也许是哪位乡亲想学糊风筝或想学厨艺而他手把手去教了……如此等等，一概都不得而知。

然而，天再晚，夜再深，风雪再大，他也得赶回家去。家里有他尚未成年的爱子，有他续娶不久的新妇。他清楚家人对他的那一份依恋与牵挂。远处的那一窗晕黄的灯火当是他此时此刻心底里最美的风景。

此时此刻，天苍苍，雪茫茫。山野里，除了呼啸的风，纷飞的雪，一切的一切都归于沉寂了。唯有他，默然前行。一步步，不疾不徐。一如往日。

白茫茫的大地，苍茫茫的天宇，一定还有浩茫茫的心事吧。

或许，就在此时此刻，曾经的往事，曾经的故人，曾经虚构出来的那些姐姐妹妹、男男女女，都如风雪般，扑面而来……